恩师鼓励
06年春天,当我有机会到北京来进修学习时,对壁画有着热切向往的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因为这里有众多的专家教授,是学习壁画的最高艺术殿堂!
在中央美院壁画系进修班的一次课堂教学中,唐晖老师来上课,才华横溢的他一直是我的偶像,当年他的毕业创作《时空一击》至今仍是每一届壁画学子津津乐道的话题。我诚恳地将自己的作品图片摊开来请他点评,他眼睛一亮:“肖伟,你的工笔画得不错,走,跟我画大壁画去!”我一阵惊喜,全班同学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壁画系大工作间,这是壁画系特有的一间高十米、面积近千平方米的大画室,唐晖和王颖生老师带领着各自的几个研究生进行着《成吉思汗》大型壁画的绘制。该画共有400平方米,以壁画的形式形象地反映了一代天骄的一生,是受内蒙古成吉思汗陵委托制作的。我幸运地被唐老师挑选了作为他的助手来参与绘制。
就这样,我第一次尝试到了制作大型壁画的辛苦和快乐:每天上午9点到12点,下午1点半到6点,晚上7点半到11点,都是绘制壁画的时间,连续两个多月的奋战,没有节假日和星期日。习惯在画室里舒适作画的我刚开始还真有点吃不消,辛苦不说,没有休息日,让我的日常生活一切从简,每天就是画画、吃饭、睡觉,好在老师也一直陪同在一起。我们站着画累了,就换成各种姿势坐着画,坐着累了,就趴在大画板上画。每个同学都有明确的分工,我负责带领三个同学专门进行人物渲染着色 。两个月过去了,看着刚开始创作的小线稿一步一步成长为五彩斑斓的大壁画,接近完成时,大家心里都充满了喜悦和满足……。
有的壁画家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参与这种大型壁画的绘制,而我刚来壁画系进修几个月,就幸运地被老师选出来参与这项重大的艺术活动,从中我得到了许多宝贵的实践经验,也对壁画的制作流程有了一个直观的概念。壁画结束时,唐老师又派我去内蒙古鄂尔多思成吉思汗陵监督现场装修的情况,并对我诸多鼓励:“肖伟,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以后要好好规划你的艺术前途,我来帮助你……”
报考艺硕
在绘制《成吉思汗》的一次午间休息时,我拿着自己的作品照片请王颖生老师来指点一二。王老师是国内著名的人物画大家,作品经常在全国美展中获大奖, 我非常喜爱, 以前就买过好几本他的画册仔细研读 。王老师逐一点评我的作品,提了不少意见,末了他说:“今年壁画系将要招收第一届艺术硕士研究生,英语要求适当放低,但对专业尤其创作能力要求比较高,你的专业不错,可以报考试一试”。 老师的鼓励让我挺开心的,但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因为16岁由高一跳级考上大学的经历让我英语基础十分薄弱,大学毕业后曾试过两次考研,均以英语差距较大而失败告终。来中央美院进修之前,我就给自己定下了一条底线:专心画画不再去想考研的事。我最怕考研花了大量时间去复习英语、政治,到头来画画和考研两样都没有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过了好几天,在同学的怂恿下,想着王老师对自己的鼓励,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忍不住去报了名,才得知当时距离报考截止只剩下最后一天了,就这样,我赶上了报考艺术硕士的末班车。
经过暑假的休息调整, 9月份我重新入学, 壁画系进修班安排的课程安排十分紧凑,每天都是写生、临摹或是听课。我认真考虑了两个星期,思前想后才痛下决心:全力以赴备考艺术硕士。这样一来,我放弃了正在开设的全部课程,每天一个人猫在宿舍里,早上6点半起床一直到晚上11点多睡觉,都是在复习备考,我好象又回到了中学时代,每天有规律的学习生活让我十分充实,苦苦复习了两个多月后,在北京师范大学的考场,我顺利通过了全国文化课联考,艺术学基础和英语总分比全国文化录取分数线高出12分,后面的政治考试也顺利过关. 接下来的美术专业复试分为作品展示和创作考试两大部分, 作品展示是在规定的展线内,我拿出了自己有代表性的国画工笔人物和油画秋分系列各一张,加上其它作品的小图片和文字说明,可以说做得比较专业 。而创作考试方面,我的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充分,考场上的发挥也是挺出色。 一个月后,录取通知书寄来了,我是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中央美院壁画系07级艺术硕士研究生班。 同班的8个同学,有 4个本科毕业于央美, 其中两位还是由央美附中一路考上来的尖子生,大多数同学是大学教师,可以说是个个都是高手!
艺硕学习
作为中国最高的美术教育学府,中央美院的本科生都是从全国几十万考生中精选出来的尖子,在专业基础上比其他美术院校高出一大截,才华出众的不在少数。虽然考上了艺术硕士,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自己信马由缰地画了二十年,重新接受系统的学院教育,要痛苦地改变原来落后的观念,抛弃固步自封的陋习,该是多么难啊!自己在这两年的学习中,究竟能有多大程度的提高和进步,心中还只是个未知数。
可是另一方面,由于来自不同的岗位,艺硕学生大多有一定的创作实践和社会阅历,部分学员在专业创作上已经有所成就。从社会实践中带着艺术经验重新回到学校,我们的优势体现在学习过程中会有一定的针对性和方向感。
成为了正式在编的研究生,我们的学习课程安排得满满的,每周都有英语、政治、艺术理论、哲学等文化课,课程结束都要考试过关才能拿到学分。 平时每天上午都是专业课程,在导师看来,我的基础还不够扎实,在人物写生这一块,需要好好下一番苦功,我也明白自己的短处和缺陷,但我也有自己的优势,良好的综合能力是我的强项。怎样合理调配知识结构,扬长避短,是我苦苦思考的问题之一。
美院宽敞明亮的天光画室,庞大的图书馆资源,良好的教学条件让我如鱼得水。我意识到:在有限的学习时段里,不大可能成为面面俱到的“通才”,为了成为应用型的专业人才,在学习上首先应突出专业特点和实践能力的培养。对于我来说,大量的艺术实践经验十分重要。我们已经接触到最新艺术动态,以及具有应用价值的新技能,而如何有效地将这些运用到创作中去,还需要实践与时间来加以消化。
以前我除了画画,不太会做材料的处理,来到壁画系后我选修了马赛克壁画、浮雕、漆画等材料的课程,通过动手操作,了解各种工艺材料的生产流程,为以后制作各种不同材料的壁画打下基础。
在王颖生老师的指导下,我和本科生董卓一起拍档合作,几易其稿后,和老师共同完成了北京地铁四号线宣武门站的壁画设计。用搪瓷钢板蚀刻的材料工艺制作,近180平方米的大壁画于09年底安装了上去。学校还提供了一些参与社会实践的项目,让我们有机会将所学的新技法、新材料在艺术实践中应用,在实践中得到锻炼,在实践中验证自己。
美院图书馆里库存的中外图书数不胜数,我常常和几个同学一起,带上数码相机、水壶和笔记本,在书海里一泡就是一整天。尤其是三楼的外文原版图书,各种高档的艺术画册琳琅满目,学校规定这类书可以翻拍但不准借出,经常是满屋的人,只有唦唦的翻书声和咔咔的相机拍摄声,一片浓厚的书香气氛……
中央美院非常重视培养学生的综合素养,差不多每个星期院办和学生会都会组织一些名师来举办讲座,请的都是北大、清华、电影学院、音乐学院的一些专家教授,他们就自己的专业来给美院的学子们讲一些深入浅出的理论见解,内容十分宽泛,轻松活泼的演讲气氛让学生们趋之若婺,阶梯教室或小礼堂每次在讲座前两三个小时就被各种占座的小纸条贴满了,人满为患的热闹场景经常出现。
在平时的学习生活中,除了有好的老师,我还结识了一批其他专业的好同学:国画学院的陈川、陈伊擘,版画系的郭庆文、李砥还有电影专业的李学昭等等,这些研究生都是在各自专业领域的不可限量之材,我和大家常常一起组织去逛798艺术区,美术馆看画展,香山郊游赏红叶,夜间徒步去天安门等等活动,我们还自发成立了美院的羽毛球协会,每隔几天就开展活动。兄弟之间也有专业方面的互相帮助和影响,直言相谏,甚至有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些美好的回忆 。
外出考察
我所在的央美壁画系研究生第—工作室,主要研究方向是大型主题性壁画和传统壁画。中国古代壁画的传统技法研究与理论研究对于我的专业具有特殊意义。古代传统壁画中遗留下来的众多艺术瑰宝,诸如敦煌壁画、永乐宫壁画、法海寺壁画等等,无论在构图、造型还是色彩处理上,后人都有不及之处。
08年4月,我参加了壁画系组织的去甘肃敦煌的考察活动,由孙景波老教授带领着我们一行30多个师生去观摩古代传统壁画。孙老师已经去过敦煌十几次了,每次临摹观赏都有新的感受,每每言及还是激动不已。
央美壁画系和敦煌美术研究所是兄弟单位,侯黎明所长更是我系的客座教授,曾经来我们系作过有关敦煌壁画临摹技法的专题讲座,详细介绍过敦煌壁画的绘制技法和操作步骤,让学生们得益良多。
侯所长热情洋溢地欢迎我们的到来,安排我们看了不少只对专家开放的特窟,据说光是特窟的参观费就给我们省了二十几万。派给我们的讲解员也是顶级的,我所在的8个人的小分队就是由兰州大学敦煌学博士生小徐负责讲解,戴着眼镜的小徐姑娘虽然不是导游出身,但专业知识确实了得,细致负责的工作态度更是让大家钦佩。在敦煌仔细观摩了五天,饱览了传统艺术的宝库,中国传统壁画的博大精深与东方艺术特有的魅力强烈地吸引着我,我在上壁画材料课时临摹过部分敦煌壁画、永乐宫壁画,侧重于材料技法的学习,这次实地考察让我对中国古代辉煌的艺术宝藏有了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参加展览
壁画系为了照顾我们几个艺术硕士的学习,除了安排我们和统招研究生一起上专业课之外,还安排几间小画室给我们用于创作,两人一间,和我共用画室的马超在北京有住房所以不常来,画室差不多成了我专用的了。从走廊上拖来以前毕业生废弃的旧沙发,收拾干净就成了我的安乐窝。别的同学也很是喜欢,常来坐坐聊聊天或是看看画册。
在小画室里,我尝试着改变自己习惯的绘画风格和材料,我画了一系列的丙稀画,延续过去的秋分系列,题材选择了北方的玉米杆和枯枝等。很多的课余时间都是在这间小画室度过,朋友偶尔来一次的,多惊叹于我的高产和勤奋,其实,在美院的学习十分自由,你若不画画偷懒,甚至回家去了,根本就没有人管你,全凭自觉。我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总觉得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来到这里学习,不能让时间白白浪费,往往日子闲过了就内疚不已。
春华秋实,在清静的时光里,音乐伴随着窗外随风飘摆的柳叶,一张张作品在小画室里缓慢地画出来……
国家教育部和文化部为了检阅全国推行了两年的艺术硕士的教育状况, 08年10月在北京第一次举办大规模的展览和演出,艺术表演在中国歌剧院,而在中国美术馆则举办《全国首届艺术硕士美术作品展览》,美协主席靳尚谊先生亲自担纲来抓这件事。组委会分配给中央美院10个参展名额,这相当于是全国各大美术院校之间进行的一次擂台赛,所以央美领导相当重视。我们的作品经过在学校展厅的预展和院学术委员会专家的评选,然后择优推荐到组委会进行照片初评,最后送原作到中国美术馆进行复审,每一关都有一些作品被淘汰,有限的参展名额让竞争显得格外激烈。最后,我的丙烯画《冬日的雕塑》经过重重选拔,终于在中国美术馆展出了。展览开幕那天盛况空前,美术、文化、教育各界的名流大家来了许多,我的作品反映不错,可以说也是为中央美院挣了分的。
毕业创作
毕业创作的动员会在08年11月初召开,导师组召集全班同学开会,商讨每个同学的毕业创作的各种可能性。我当时犹豫不决,在画丙烯植物题材还是工笔人物画两个方向上举棋不定,于是准备了几个草图和素材连同已完成的作品,用投影仪上放出来请导师们看看。几位教授点评了一番后,系主任曹力老师建议我回归工笔壁画这个大方向,说这样能更好地体现出我的综合能力。一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曹老师的这个建议,真是感激不已:我的毕业创作能获全班第一名,并入选五年一届、美术界最高级别的“第十一届全国美展” ,多亏了他的指引。
刚开始画毕业创作时,我的思维老是放不开,勾小稿子的进度很慢,有时几天都没什么进展,急得不行,来回在兜圈子,在一点一点地修改调整后,线稿小样勉强完成了。元旦刚过,中山的领导和画友几次打来电话,要我回去参加中山市美协的换届选举。离开中山美术圈三年了,我对这些事情已经看得很淡了,但禁不住他们三番五次长途电话的劝说,还是请假提早回到了中山。两天后的选举结果出人意料:在投票选举美协主席时,我得票最高,虽然最后只是担任副主席,我还是挺欣慰的,这可能是中山美术界对我多年来美协组织工作的肯定吧,也是我与人为善,乐于助人的回报,我的心里满是温暖。
春节刚过,不顾家人和好友的挽留,我在初十那天便启程回到了北京,心里总惦记着毕业创作。北京大雪纷飞,校园里空空寂廖,我一个人躲在小画室里,潜心调整修改着画稿,心里充满了对作品美好的预期。
3月底,央美校外宿舍的一场火灾让全国美术界震惊,虽然人员没有什么伤亡,但好多同学平时心血积累的画作付之一炬。我刚来北京时认识的一个同学,他三年共画了几十件油画作品,火灾爆发来不及搬出,全部化为灰烬,在火光熊熊燃烧的现场外,他止不住泪水长流,人有旦夕祸福,我虽然没有损失,心中也是一片凄凉……
由于我的小画室的建筑材料与失火宿舍一样,消防局通知不能再使用了。系领导让我们搬到壁画系大工作间继续完成毕业创作,我心里直犯嘀咕:自己向来画画要求安静,和十几个本科生还有研究生共用大工作间画毕业创作,这么吵闹能行吗?毕业展览即将临近,心里着急得不行。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大工作间里你追我赶的创作劲头不断地感染着我,平时老师也时不时过来指导,同学之间也是直言无忌,让我在毕业创作的绘制过程中获益良多。更为可喜的是,我又结识了一帮画友,这些本科生、研究生挺喜欢和我沟通交流,常常是我独自画着,有同学就搬个小凳子坐过来,跟我谈心事,我的阅历比他们丰富一些,在学习上、生活上甚至感情上,他们常要我帮忙出出主意,笑着闹着之间,我成了他们的知心朋友。
夜以继日,我的毕业创作是布上工笔重彩《深夜·我们怀念远方》,历时五个多月终于完成。在6月举行的“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研究生毕业作品展”上,我的作品获得好评,导师组评分给了我90分,是我们这届艺术硕士班的第一名。在日记中我这样写道:我可以挺着胸说一句:我尽力了!
生活感悟
享受孤独。命运的折磨,曾几何时让我痛不欲生,我反复思考着人生的变故,唯有坚强面对.孤独是与生俱来的,既然摆脱不掉,把玩也可。我时常一个人在游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
感受亲情。母亲和姐姐的关心让我感受温暖,我能挺过这一关,全靠她们的支持。在最灰暗的日子里,二姐每天打来电话,抚平我的创伤。
在来美院之前,我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体重170斤偏肥胖,好几项指标都超出健康安全数值,多年来养成的不良的饮食和生活习惯让我不能自拔。在考上艺术硕士之后,我痛下决心开始减肥。我所住的男生宿舍就在操场边,刚开始锻炼时,我沿400米操场跑道跑个两三圈就气喘吁吁累得不行,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性训练后,我逐渐加大了运动量:6圈、10圈、12圈,现在每次跑大操场跑道16圈都没有问题,加上60个俯卧撑及其它运动项目,一次锻炼共用时50分钟,完了一身大汗淋漓,洗完澡一身清爽再去食堂吃饭,饮食方面也注意饭量控制和营养搭配,就这样两年下来,我的体重由170斤减至了标准的135斤。08年我还参加院里举办的冬季长跑,获第22名,这在以前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身材清瘦了许多,原来身体里的那些毛病都不见了,许多熟人见了面都惊呼我变了一个人,感觉年青了许多。我心里也挺美的,时不时逛街买新衣新鞋,让自己活得健康、阳光,有什么不好!
更为重要的是:通过锻炼身体,我磨练了自己的意志,坚定了自己对生活的信心。在以后的生活中,无论我再遇到什么困难,遭受什么样的挫折和打击,我都会以积极的心态去面对,并且有信心能处理好。古人说四十不惑,我现在离四十还有几岁,但自我感觉已经对人生多了一份成熟的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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